省委安排部的搭档本来认为她仅仅例行办理手续,没料到这么多年隐姓埋名的老英豪,会在退休前慎重提出更正姓名。音讯传到济南,几位领导面面相觑,心里一起闪过一句:这位特等功臣,的确跟他人不一样。
从文件视点看,更正姓名不过动动笔,可在郭俊卿心里,这一步却整整酝酿了三十六年。往前倒推,这位出生于1931年的辽宁女孩,在炮火声里辗转到草原,靠砍柴、放羊、帮人修房子保持生计。她家的那间土屋常常被冬风灌得吱呀作响,母亲捂着火塘叹息:“闺女,这日子何时是个头?”
郭俊卿没答复,她把头发剃成小伙子容貌,挎上东西袋去给店员们和泥砌砖。没多久,小妹病倒,家里连顿热汤都供不上。那一年,她才十四岁,却遽然理解:单凭膂力养不了一家人,得找条完全翻身的路。
1945年秋,八路军在乌丹招兵。报名那天,郭俊卿裹着白布条塞进鞋后跟,硬把自己垫高两厘米,虚报两岁年纪。检查细心的排长蹙眉:“膀子有点窄啊。”她喉咙一沉:“能扛一袋麦子,跑二十里地。”排长笑了,两行字写进花名册:“郭富,通信员。”
榜首次摸马背,她被摔得满脸是土;榜首次夜行军,汗水沿着光头往下淌。战友半开打趣:“小郭,把帽檐压低点,省得撞断鼻梁。”她咧嘴说:“撞断了也不退。”口气不大,却句句顶真。半年后,连长发现这个“新兵蛋子”昼夜传令、从不诉苦,便选拔她当马队排的通讯班长。
1947年春,承德平泉激战。敌火力凶,子弹像雨点打在山梁。郭俊卿朝阵地最终一处制高点猛冲,拉响手榴弹塞进机枪掩体,翻滚落地正好压住一枚哑弹。她脱帽喘息时,周围卫生员瞥见杂乱的发际线,心里咯噔一下,却硬是没吱声——前哨要的不是性别,而是战果。
辽沈战役途中,他们一天赶一百五十里,脚底磨出血泡也不断。深夜露营,她悄然找没人的土沟放哨趁便“便利”,北风直往衣领里钻。就因那股凉气,她落下严峻妇科病,却只能靠嚼辣椒驱寒。1950年春,部队南下途中病倒,送进野战医院才泄露。大夫惊奇:“郭富是姑娘?!”
身份揭露后,各部队谈论纷纷。“女扮男装立特功,够传奇。”可在郭俊卿眼里,这并不浪漫。她对政委说:“我怕露出后影响作战心情,能瞒才瞒。”政委允许没多问,呈报上级:颁发“特等战役英豪”称谓,并派她参与全国英模代表会议。
1950年9月,人民大会堂灯光璀璨。毛主席握着她的手,“同志,辛苦了。”郭俊卿反倒有些羞涩,掌心满是硬茧。颁奖仪式完毕,她回到驻地,把写有“郭富”三字的旧军帽叠好封进背包,自此敞开人生另一段征途。
新中国需求建造人才。她被保送到中国人民大学工业经济系,教室里从头坐进木椅,这从前横刀立马的女英豪,用左手快速记笔记,右手把酸痛的腰压在桌沿,深夜还跑去医务室输液。不到四年拿到毕业证,分配青岛榜首服装厂。
就任伊始,车间铁门吱呀作响,机器带轮噪声震耳。工人成天跟剪刀布疋打交道,安全危险危险多。她在厂区跑上跑下,一周之内换掉三十多把长柄剪刀,把旧灯泡全换成防爆灯。有人嘀咕:“这厂长够轴。”可半年后,出产功率翻番,客户订单直接排到来年腊月。
再忙,晚饭后她还坚持到疗养院做理疗。医师劝:“您这些病根满是当年落下的,最好别劳累。”她笑笑:“罪受过,命捡回来了,不能光图悠闲。”由于身体原因,郭俊卿没有生育,她领养了两名孤女,一手拉扯成人:大女儿当军医,小女儿当护理,姐妹俩说起母亲,总是神气十足。
时刻来到1981年,她到达离休年纪。安排要为老干部举办欢送会,她婉拒,只留一句话:“费事把我原名康复。”有人不解:做回女性身份三十多年了,何须此刻较真?可她心知肚明——战争时代用化名是纪律,现在平和时代应让晚辈知道,特等功臣郭俊卿,是光明正大的女性。
省委批复很快,公函落款写着“郭俊卿同志”,印章鲜红。拿到文件那天,她在家里摆上一碟花生米、一杯高粱酒,轻声说:“爹,娘,咱家闺女有了自己的姓名。”
1983年初冬,郭俊卿因旧疾复发,在青岛医院安静离世,终年五十二岁。遗体告别仪式上并无奢华花圈,却站满了服装厂工人、部队老战友和她的两个女儿。人们低声谈论:这位女英豪,走得太早,却把节气和担任留给后人。
几十年曩昔,郭俊卿的战役业绩仍被军史馆重复叙述。有人计算,她地点的马队团均匀每人挂彩三次以上,而她在受伤、被发现、再上战场之间,从未说一个“退”字。这份刚毅,正是那个时代很多一般兵士的缩影;也是她在1981年提出那个小小要求时,想要传递的最大价值——功名能够淡去,真名有必要光明正大刻在史书。